2011年9月27日 星期二

追憶丁老師

(追思會追悼文)

胡華喻

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和煦的下午,我接到梓倫的通知。
     剛開始只覺得十分錯愕、不明白,還有各種無法接受的情緒,甚至覺得有點憤怒:「搞什麼?怎麼會?現在是中秋節耶!」
     但,掛上電話,才開始湧現一股想哭的衝動。因為突然懂了,突然懂老師是再也見不到的了。
     期待了整整三年、大一就和梓倫約好要一起修的「清代學術史」;打算一開學就告訴老師「我現在正在點《左傳》喔」,想聽到老師因為這件意想不到的事而發出讚嘆;甚至,常常會想,等我們這屆畢業的那天,老師又會說些什麼幽默的話送我們出校門。雜七雜八的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,但卻又一下子通通被斬斷,因為老師不在了,所有之前對於未來日子的構想,全部化為泡影了。
     仔細想想,我目前還算蠻幸運的,家裡人都還算安康,幾乎可說是個沒碰過什麼生離死別的人。所以在一年級的時候,得知班上一位男同學的父親過世,雖然當時與這位同學還沒什麼交情,但我仍痛哭了一場,當時只覺難過且恐懼,因為我無法想像沒有親人在身旁守護的日子。
     我一直覺得,老師是另一種除了家人外,與自己十分親近的人。尤其在中央、在中文系,我如今會跑會跳,那也是因為在小大一、小大二的時候,老師們牽著我的手,我才學會走路的。在我們這種想獨立,但事實上又沒有能力獨立的尷尬年紀,老師含蓄地給予我們大量地關懷和溫暖,丁老師就是這麼一個和學生親近的老師,且平易近人,甚至讓我們忘記了他是個老師的身分,而我也是在大二做國科會論文的時候,閱讀到其他學者的論文及學術評論,才發現原來這麼無距離與學生相處的丁丁老師原來是個大學者。
     丁老師也從不吝於給予學生讚美和鼓勵,雖然絕大部分的讚美和鼓勵都會讓我們相當不好意思。梓倫跟我各被丁老師起了一個綽號,叫「趙尚書」和「胡三禮」,且丁老師居然還會在上課點名時使用這兩個綽號,這一直讓我們覺得「萬分驚恐」,想我們也只不過在大一的時候選點《尚書》和《禮記》,就被老師冠上這種稱號。但也是因為這樣,我跟梓倫亦時常以這兩個綽號互相勉勵,既然被老師如此地高估,自然會希望有朝一日能擁有與這個綽號相匹的能力。
      大二、大三的時候,因為老師「半強迫」式的好意,我跟梓倫被老師點名加入「經學論壇」。 丁老師一直都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,想我們也才進大學一、兩年,對經典也根本還沒有什麼好的分析能力,但老師總是完整地聽完我們冗長、瑣碎,有時甚至不知所云的報告,然後針對我們閱讀過後還不了解的地方,進行講解及補充。
     人似乎是會一直不斷地尋找歸屬感,「經學論壇」不僅僅是一個讀書會,更是屬於我們這一群人的一個溫馨的連結。因為加入了這個論壇,我跟梓倫及其他學長姐熟識,諸如沈政威學長、婕妤學姊、郁陵學姐、詠郡學姊,還有我們班的建霖兄。丁老師一直很擅長扮演一種號招的角色,能讓我們在彼此砥礪的同時,又感覺到一種與親人們相處的放鬆。(老師一直夢想能在人不多的課堂上擺一台咖啡機,然後人手一杯咖啡聊學術,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麼老師總是在每次聚會時,都會請婕妤學姐代訂松果的咖啡)
     老師也一直是一個對學術充滿熱忱的人,並且努力將這份熱忱傳遞給學生。在他的面前談論一些想法,例如大專生國科會計劃、教學成果發表論文、大學部學生論文發表的題目與研究方向,雖然學生好像通常都會有一個缺點,就是老喜歡天馬行空地講一些大範圍、大架構的想法,但卻總是不曾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解決。即便如此,在丁老師面前卻常常越講越勇敢,現在想起來,當初在老師的研究室裡講的根本就是一些遙遠的夢想,但丁老師總是以十分認真的態度聽完我們的「大話」,甚至認真地建議我們可以去閱讀的書籍資料,及思路調整的方向。丁老師不只給予學生關懷,也給予學生向前衝的勇氣。
     細細地回想與丁老師相處的過往,發現留存在腦中的盡是一些快樂的回憶。丁老師是一個很幽默、開朗的人,也總是以如此開朗、快樂的情緒,去感染周遭的每一個人。
     在接到電話之後,收拾了一陣子情緒,然後,開始思考一個問題:要怎麼去紀念一個人呢?
     雖然老師已無法看著我們畢業,也無法分享我們的成長點滴,但老師永遠活在我們的心裡。身為一個大學部的學生,雖然還沒有能力去做老師的紀念專輯之類實質的東西,雖然能做的還是只有繼續努力成為一個好學生,不管老師在天上是否能看得見,若老師還在,我相信這將會是老師所樂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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